临夏四事

2023-08-25 12:14:16 来源: 哔哩哔哩


【资料图】

片段1 两个夏天夏天应该是什么?和喜欢的人一起吃烧烤或者去看海,看演唱会,热烈地做些什么,还有窗外粘稠的热意,但这些都通通不属于余鼠半。余鼠半没有喜欢的人,有人魂牵梦绕的海洋余鼠半不感兴趣,她也不追星不会看什么演唱会。她天生体寒,感受不到他人口中夏天窗外粘稠的热意,即使是三伏天也照例穿着深浅不一的长袖黄色格子衬衫,衣柜里没有一件符合她这个年龄段少女的裙装。余鼠半曾经以为,自己要就这样和夏天擦肩而过直到自己死掉,但林渺渺带着属于余鼠半也属于她的两个夏天,直直地闯进了余鼠半的生命里。2019年的夏天在余鼠半的记忆里好像模糊不清,就好像她每晚必然降临的梦境。而她人生的第一个夏天,也像是那些梦境一样必然降临到了余鼠半的生命里。当她们深夜偷偷跑到楼顶天台吹风的时候,潮湿的夏风吹过她们的黑发,余鼠半早就记不起那是热风还是凉风了,但她仍然知道那是属于夏天的温度。那时背对着她的林渺渺突然转过头,说要么我们来一次风的飞花令吧,余鼠半望着林渺渺闪着光的玫红色眼睛一时却说不出任何诗句,只觉得今夜的天上空空荡荡,看不到一颗星星的光芒。余鼠半第一次去林渺渺家的时候半天找不着路,绕了很久也爬了很多坡,她第一次觉得七月的下旬是如此炎热,好像因为林渺渺这个人闯进了她的生活,忽视她十来年的夏突然就将她拥入怀中。她到达林渺渺家的时候满头大汗,身上黄色格子衬衫最上端和最下端的扣子都被她解开试图散热。林渺渺接过她手中还没开瓶的汽水邀请她进屋,笑着说余鼠半喘气的样子好像军训时候的她。余鼠半印象里的军训都没有这样酷热,当时军训的她只感觉好累好累,而不是代表夏天的炎热。而在那之后2020年的夏天,余鼠半没想再次和它错过,但那一年的夏天却溶解在疫情之中,她这个年代的第一个夏天就这样随着世界上的许多人的夏天一样,溶解在时代的洪水里。而2021年的夏天……则是余鼠半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夏天。倒不是说这个夏天是她人生的终结,而是在往后的余生中,余鼠半的夏天都将同她2019年前的夏天一样,毫无所谓夏的意味。那年的夏天既漫长而又短暂,像是人间与天上的时间之差。夏而去也,这两样时间流速在余鼠半的记忆中纠缠分裂,像是矛盾的对立统一,却最终凝聚成林渺渺的脸庞。林渺渺在那个夏天里死掉了,死于一场意外的火灾,凶手是楼梯口充电的电瓶车。事情就是这样简单。余鼠半听到这则消息时大脑一片空白,只觉得窗外粘稠的热意突然永远地离她而去了,她明媚的夏天在火焰里融化成了一堆丑陋的灰烬。她又是一个人了。片段2 睡眠与倒霉蛋在余鼠半人生中,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总被她的记忆模糊,但在她那一片混乱的过往中,只有一项存在始终清晰可见。那就是林渺渺并非存活的事实。成为幻影的林渺渺曾无数次在余鼠半的梦中凝望着这梦境的主人,梦中的林渺渺从不主动开口,只是保持着她生前一贯擒着的浅笑,用玫红色的漂亮眼睛看着对方。而余鼠半也无数次以沉默作为回答。她长久地看着林渺渺曾经闪烁过光芒的眼睛,然后在梦醒之时再次脱离这层虚假的现实,回到她那半醉半醒的人生中。余鼠半有一次问林渺渺,她对杀死自己的凶手是楼道里的电瓶车有什么想法,林渺渺惊讶了一下然后浅笑着说——原来我是被电瓶车漏电起火导致的火灾烧死的呀。我还以为是隔壁邻居家用电器过载起火导致的呢。没关系呀,大家都是要死的嘛,总有人是倒霉蛋先死掉,只不过恰好这个倒霉蛋是我而已。总要有人受难。余鼠半重复道。是啊,总要有人受难,只不过恰好这两个倒霉蛋是我们罢了。而且我们也不是最倒霉的那一批,还有人比我们更惨。那就让活着的人继续她的人生吧。于是梦再一次破碎了,现实降临到了余鼠半的眼前,她又开始了新的一天。片段3 Leviathan、Chimaera余鼠半从小就和身边的人有隔离感。小时候是明显地表现出来,而随着她年龄的增长,这种隔离感并没有消失,而是在他人眼中隐藏、在她眼中愈发加重。大多数他者眼中的现实是清晰可见的,是可触摸且明亮具体的。但在余鼠半模糊了梦境与实际的世界里,现实的存在飘忽不定,如同粘稠的温热糖浆,与虚假的记忆之泉交织在一起,编纂出所有余鼠半对现实的模糊认知。余鼠半喜欢想象,喜欢二次元,喜欢虚构创作。当不谈论现实之事与回忆时,余鼠半与他人的隔离感便会随着她跳跃的思维和话语暂时消失,使她暂且享受作为正常人的体验。想象是多么美好!暂且把现实抛之脑后,虚幻之物便占据创作者所有的思绪,正巧同她半梦半醒的日常状态相符。余鼠半是很擅长想象的。片段4 苦夜,苦昼,苦夏余鼠半不常思考夏天的存在,或许过去或者现在都是这样。在生命里的第二十个夏天快要降临时她想,十九个夏天和十九次睡眠没什么不同,都是一段时间,已达到或者仍未达到的有限时间。区别甚小,差距甚微。这时她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词:苦夏冗长。这是从哪里看到的词呢?反正用来形容自己肯定不合适。她转念又想,苦夏和苦夜又有什么区别?苦昼又何如?在梦里像古人一样秉烛夜游,或者向空中飞掠而过的星体敬一杯浊酒,梦结束了,长长的苦夜就要向自己道别。短暂的苦昼再临,伴随着没什么区别的春日冬日或者秋日。或许有区别,但区别甚小——差距甚微。像歌一般的春日,一首短诗组成的秋,还有能做成旧唱片的冬天。这些好似都是无所谓的时间,但都不比苦夏冗长。余鼠半在小时候也听他人说夏天就要热烈着做些什么,比如说去看海或者听自己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,要向窗外的热意乃至世界宣布自己的青春是如此嘹亮。余鼠半曾经也是这样想的,夏天就要去做些什么,多么浪漫。但她逐渐在中学时代中便疲于去主动高声歌唱,她也感受不到窗外粘稠热意的呼唤。好累,一切都好累,好迷茫。光是看明白真实与梦境中间的那条虚线都让她疲惫至极,苦昼和苦夜的边界模糊不清,那烛龙飞过南山不下千回,浑浑噩噩的余鼠半如此度过了大半个中学时光。林渺渺唤起了她对夏天的重新渴望,但那被排除在苦夏之外的两个夏天就像幻梦般逝去再难挽回。如今的苦夏确实冗长,大概不是因为那热意,但不是那热意还能是什么呢?是夏天中的每天降临的比其他任何一个季节还要长的苦昼吗?林渺渺的死让她拥有了一部分区分虚幻与现实的能力,余鼠半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其他什么,于是在这之后清醒的痛苦第一次如此明晰地裹挟住她的躯壳。冗长的苦夏总是不肯轻易离开,终死的太阳在这样的日子里,几乎每天都要固执地悬挂在白日的幕布上。这样挺好的。她想,夏天要是一直持续下去,就有很大概率每天都能见到这晴朗的好天气,这没什么不好。说起这个,好像太阳雨也总是在夏天出现,所以这没什么不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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